[原文]
善行,无辙迹;善言,无瑕谪;善数,不用筹策;善闭,无关楗而不可开;善结,无绳约而不可解。是以圣人常善救人,故无弃人;常善救物,故无弃物:是谓袭明。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,不善人者善人之资。不贵其师,不爱其资,虽知大迷:是谓要妙。
[通释]
善于行走,没有车轮碾过的痕迹;善于言谈,没有瑕疵可以指摘;善于数字,不用筹码计算;善于封闭,没有上锁也不能打开;善于捆绑,没有绳索捆缚也不能解开。因此圣人总是善于拯救人,所以没有遗弃的人;总是善于拯救物,所以没有遗弃的物:这就叫做承袭光明。所以善于做事的人是不善于做事的人的老师,不善于做事的人是善于做事的人的凭借。不重视这样的老师,不珍惜这样的凭借,表面聪明而实际很糊涂:这叫重要的含义深刻的道理。
[解读与点评]
本章列举“七善”,设事喻理,阐释要贵“善人”爱“不善人”,做到“袭明”,把握“要妙”。
“善行,无辙迹;善言,无瑕谪;善数,不用筹策;善闭,无关楗而不可开;善结,无绳约而不可解。是以圣人常善救人,故无弃人;常善救物,故无弃物:是谓袭明”,设事喻理,分析圣人救人救物表现出的“袭明”,即说什么是“袭明”。
“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,不善人者善人之资。不贵其师,不爱其资,虽智大迷:是谓要妙。”分析“善人者”与“不善人者”的意义关系,存在价值,说什么是“要妙”。
本章先列举了“五善”,若干次读“五善”,我一直在琢磨这些高超本领是怎样形成的。能做到“五善”的应该是行家里手,而且是顶尖的高手。然而老子是不赞成技巧的,显然这里说的“五善”,并非技艺型的。吴澄的点评很是在理:“行者必辙迹在地,言者必有瑕谪可指,计数者必用筹策,闭门者必用关楗,结系者必用绳约,然皆常人所为尔。有道者观之,则岂为谓之善哉!善行者以不行为行,故无辙迹;善言者以不言为言,故无瑕谪;善计者以不计为计,故不用筹策;善闭者以不闭为闭,故无关楗而其闭自不可开;善结者以不结为结,故无绳约而其结自不可解。举五事为譬,以起下文‘圣人善救’之意。”吴澄的点评明显认为“善行”“善言”“善数”“善闭”“善结”者是以“无为”为“为”,所以“无辙迹”“无瑕谪”“不用筹策”“无关楗而不可开”“无绳约而不可解”。
王弼的点评似乎认为“善行”“善言”“善数”“善闭”“善结”者还是有所为的,只是“此五者皆言不造不施,因物之性,不以形制物也”。他谓“善行,无辙迹”为“顺自然而行,不造不施,故物得至,而无辙迹也”;谓“善言,无瑕谪”为“顺物之性,不别不析,故无瑕谪可得其门也”;谓“善数,不用筹策”为“因物之数,不假形也”;谓“善闭,无关楗而不可开”和“无绳约而不可解”为“因物自然,不设不施,故不用关楗、绳约而不可开解也”;
以“无为”“守中”少为、循道而为来理解“五善”还是对的。
如同行路、行事,循道少为,乃至于“无为”才会走得自然,才会“无辙迹”;不行,当然“无辙迹”。
“善言”绝不是“巧舌如簧”狡辩,也不是“巧言令色”的佞辞,因为佞辞是有“瑕谪”的;善言是不妄言,不多言,因为“多言数穷”(第五章);善言应如苏辙说的“时然后言,故言满天下无口过”,当然“无瑕谪”。
计数“不用筹策”,当然是算术高手。为什么“不用筹策”?因为“少私寡欲”(第十九章),置身于利益角逐之外,根本就不需去算计。
要打开封闭,要解开捆缚,根本就找不到锁和绳索,怎么能打开,怎么能解开?你有你的千条妙计,我有我的一定之规,就是按道的原则行事。
“五善”均是“为无为”,此五者皆言不造不施,均是按道做事,制物于无形,因物之性,顺物之性。其实“圣人常善救人,故无弃人;常善救物,故无弃物”正是“为无为”的结果。苏辙说,“圣人之救人救物,以不救为救,亦若上文所譬,以不为其事为善也。盖有所救者必有所弃”,圣人“无所救则亦无所弃矣”。加上圣人救人救物,所有这“七善”无非是把握了事物的本质,是借力,是借光;借道之力,借道之光——“用其光,复归其明”(第五十二章),所以是“袭明”。
为什么“善人者不善人之师”呢?因为“善人”是善于循道行事的人,所以他是那些不善于循道而行的人的榜样。为什么“不善人者善人之资”呢?因为不善于循道而行的人常“背道而驰”并出问题,善于循道而行的人可以从他们的错误中、失败中得到合理的认识,从而不断调整,使自己循道而行。因此,从一定角度讲“不善人者”也是“善人者”的反面教员。所以要“贵其师”,“爱其资”,这个道理确实是重要的机巧——“是谓要妙”是经验的总结,如果对这一点都不能清醒认识,是表面聪明实则糊涂的人,正所谓“聪明人办了糊涂事”。
师,看齐的标准,犹言楷模、榜样。当然也可以把他人和自己的成功的经验——但这个经验绝不能是杜撰出来的——当作“师”,把他人和自己的失败当作“资”。“师”与第三章的“不尚贤”小有抵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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